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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年,足以让海风雕刻礁石,足以让誓言随潮汐消散,却抹不去心头那道千禧年的裂痕。如今,当我站在这座荣耀的殿堂前,那个人,又将以何种狼狈的姿态,出现在我眼前?
一
海风咸涩,吹拂着林秀兰额角的白发,却吹不散她眉宇间那份二十年如一日的坚毅。南沙群岛,这片被誉为“祖国南大门”的寂寞海域,是她林秀兰将最宝贵的青春和热血献祭的地方。二十载光阴,她从一个青涩的女兵,成长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观察哨所所长,一枚枚沉甸甸的勋章,记录着她与海浪、烈日、孤寂为伴的岁月。
今天,她身着整洁的常服,胸前未佩戴任何军功章,却显得格外挺拔。她的手有些颤抖,不是因为紧张,而是因为即将踏上的,是阔别二十年、承载着无数回忆的故乡土地——为了那份至高无上的荣誉:国家级“戍边模范”的授勋。
思绪被身旁王雷的低语打断。
“秀兰,你还在想什么?都快到了,你这身衣服,是不是该把那几枚老勋章也戴上?多威风!”王雷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,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。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,头发有些凌乱,眼底泛着青色。近两年,王雷的建筑公司因市场不景气,项目接连受挫,资金链也出了问题。家里的气氛,便如这阴沉的天气般,总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林秀兰转过头,看着这个与她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男人。她与王雷的婚姻,从一开始就少了些激情,多的是一份相濡以沫的平淡。那时,她刚从千禧年的那场情伤中挣脱,心如死灰,只想找个安稳的港湾。王雷的出现,恰如其分。他温柔、体贴,不问她的过去,只默默陪在她身边,像一棵大树,让她得以喘息。
“不用了,王雷。”林秀兰轻声说,“今天的主角是这枚新的。再说,那些老物件,也该让它们歇歇了。”
王雷听出她话中的疏离,脸色僵了僵,又勉强挤出笑容:“是是是,你说的对。你现在可是大人物了,国家级模范!以后可别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。”
林秀兰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。她不明白,为什么王雷总是要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些带着酸味的话。她知道他压力大,但这份压力似乎全都转嫁到了她身上。
“王雷,我不是大人物,我只是一个兵。”她语气平静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“好好好,你不是。你只是个兵,一个拿了国家最高荣誉的兵。”王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转身望向窗外,嘴里嘟囔着,“也不知道这次授勋,有没有奖金。哎,家里真是揭不开锅了……”
奖金。又是奖金。林秀兰的心沉了下去。结婚十八年,她为家庭付出了多少,王雷不是不知道。她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帮他周转公司,甚至为了支持他的项目,她曾三次推迟晋升机会,只为能留在岛上多赚些补贴。可如今,他只字不提她的付出,只惦记着那虚无缥缈的奖金。
“王雷,你最近是不是又跟陈总联系了?”林秀兰突然问道。陈总是王雷以前的客户,一个风评很差的房地产商,但出手阔绰。她早就告诫过王雷要远离那种人。
王雷身体一僵,转过头来,眼神有些躲闪:“什么陈总?我哪有……就只是吃了个饭,谈点业务而已。”
“谈业务?”林秀兰冷笑一声,“谈业务谈到晚上十一点不回家,喝得烂醉,还被他老婆打电话骂到我这里来?”
“你跟踪我?”王雷的音量陡然提高,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被揭穿的恼羞成怒,“林秀兰,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身为军人,就这么不信任自己的丈夫吗?我出去应酬,还不是为了这个家?为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?你以为我愿意啊!”
“好日子?”林秀兰的声音也冷了下来,“王雷,你扪心自问,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好日子?你公司垮了,我拿出积蓄帮你填窟窿;你心情不好,我放下所有工作去开导你;你儿子要出国留学,我把养老金都搭进去了!你呢?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?除了抱怨和指责,你还有什么?”
她提到“儿子”,王雷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去。他们的儿子王皓,三年前大学毕业后执意要去国外留学。王雷为了面子,也为了给儿子镀金,不惜举债。如今儿子在国外花销巨大,王雷公司的困境让他焦头烂额。
“我怎么没做了?我没日没夜的跑业务,求爷爷告奶奶,我容易吗我?”王雷的声音也带着哭腔,他红着眼眶,声音沙哑,“我为了什么?不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吗?为了王皓能出人头地吗?你以为我想这样?我想天天看你那张冷冰冰的脸吗?”
“我的脸冷冰冰?”林秀兰感到一阵心寒,“王雷,你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我的脸会冷冰冰?你多久没有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了?你多久没有关心过我的生活了?你只知道你的公司,你的儿子,你有没有想过,我也是个人,我也会累,我也会难过!”
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林秀兰看着王雷,他疲惫、憔悴,却又带着一种深深的自私和怨怼。她突然觉得,这个男人,她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。十八年的婚姻,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船,而他们都成了船上精疲力尽的乘客,互相指责,却无力改变方向。
“林秀兰,你是不是后悔了?”王雷突然打破沉默,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冒出来,“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?后悔当初没有嫁给那个暴发户?”
林秀兰的心猛地一抽。暴发户。这个词像一把尖刀,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最疼痛的角落。她知道王雷指的是谁,她也知道,那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“王雷,你胡说什么!”她厉声呵斥。
“我胡说?我胡说你为什么这么激动?”王雷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,“我早就知道,你心里一直藏着他。你以为我不知道吗?你以为我瞎了吗?你每次看到电视里那些关于千禧年暴富的新闻,眼睛里都会闪过一丝异样。你以为我感受不到吗?你对我,从来都没有对他的那种热情!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,一个疗伤的工具,一个替补!”
他的话语像毒箭一样,一支支射向林秀兰的心脏。她感到呼吸困难,全身冰冷。她想反驳,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,发不出声音。王雷说的是真的吗?她真的只是把他当成替补吗?她与他结婚,是因为感动,是因为他给予的温暖,还是仅仅因为,她需要一个家,一个可以让她忘记过去的庇护所?
“够了!王雷!”林秀兰猛地转过头,不再看他,她的声音颤抖着,带着极致的愤怒和委屈,“你不要再说了!”
“为什么不说?我憋了十八年了!十八年!”王雷的声音嘶哑,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,“你知道我有多累吗?我每天面对着银行催债,面对着员工的工资,面对着王皓高额的学费!我压力大得喘不过气来!你呢?你只知道你的岛,你的荣誉!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?关心过这个家?”
“我为了这个家,把命都搭进去了!”林秀兰的眼眶也红了,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,“你以为我在岛上是享福吗?你知道海风能把人的皮都刮掉吗?你知道我在哨所里一待就是几个月,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?你知道我为了守好那片海,多少次差点把命丢在那里吗?我所做的一切,不都是为了给这个家一个安稳的后盾吗?你现在竟然反过来指责我!”
“安稳?你给的安稳就是让我背上几十万的债务,每天活在恐惧中吗?”王雷嘶吼着,“我受够了!我受够了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!我受够了你对我的不屑一顾!林秀兰,我们离婚吧!”
“离婚?”林秀兰浑身一震,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。这个词,曾是她想过无数次,却从未敢说出口的字眼。她以为,即使争吵再激烈,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。
“对,离婚!”王雷的脸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,“反正你心里也没有我,我也受够了!反正你现在也功成名就了,不愁找不到更好的!我们,好聚好散吧!”
林秀兰没有说话,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拳头,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。她感到一阵眩晕,耳边嗡嗡作响。十八年的婚姻,就这样走向了终点吗?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,空荡荡的,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疲惫。
汽车平稳地驶入市区,车窗外,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。喧嚣的城市,与她这些年生活的海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而她的内心,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荒芜。
她闭上眼睛,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。
那是千禧年的夏天,空气中弥漫着燥热和希望。彼时,她还是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青涩姑娘,而他,陈海峰,是她生命中唯一的阳光。他高大帅气,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野心。他们相识于一场学生组织的环保活动,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如何通过互联网改变世界,她则坐在台下,被他身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深深吸引。
那时的陈海峰一无所有,但他有梦想,有闯劲。他们蜗居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,吃着最便宜的泡面,却敢畅谈未来。他曾无数次对她承诺:“秀兰,等我赚到钱,我一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!我们盖一栋大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!”
她相信他。她爱他。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他身上。
后来,陈海峰真的抓住了互联网的浪潮。他创办了一家科技公司,凭借过人的胆识和敏锐的商业嗅觉,短短两年,公司估值过亿,他成了那个年代最耀眼的“新贵”。
然而,财富的膨胀,也让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变了模样。他开始频繁出入高档场所,身边围绕着各种阿谀奉承的人。她试图提醒他,却总是被他一句“你不懂商业”敷衍过去。
直到有一天,他西装革履地坐在她面前,眼神冰冷而疏远。
“秀兰,我们分手吧。”他语气平静,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林秀兰的心脏瞬间被掏空。她不相信,她问他为什么。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他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,“这里面有五十万,足够你买一套小公寓,或者出国留学。你是个好女孩,值得更好的归宿。”
“更好的归宿?”林秀兰的眼泪夺眶而出,“陈海峰,你告诉我,我到底哪里不好?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努力,一起变好吗?你现在有钱了,就不要我了吗?”
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她,没有一丝表情。
“秀兰,你太单纯了。你跟不上我的脚步。现在我的圈子,需要的是能帮我拓展业务,提升形象的人,而不是一个只会守着旧情,沉湎过去的女人。”他的话像刀子一样,一刀刀割在她心上。
“你变了!陈海峰,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陈海峰了!”她绝望地喊道。
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中没有一丝留恋:“人都会变的,秀兰。你也会。祝你幸福。”
然后,他转身离去,头也不回。
那一天,林秀兰的世界崩塌了。她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从那场情伤中走出来。后来,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参军,离开了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的城市,去了祖国最遥远的角落——南沙群岛。那里有无尽的大海和蓝天,那里有她可以奉献一切的祖国。她把所有的痛苦和对过去的憎恨,都化作了保卫海疆的决心。
二十年过去了。她获得了荣誉,成为了模范。可她的婚姻,却也走到了尽头。她的人生,似乎总是在得到的同时,失去着什么。
如今,她即将站在那座荣耀的殿堂上,接受国家和人民的最高褒奖。
当那枚沉甸甸的勋章即将戴上胸膛,台下,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,带着岁月的风霜和命运的嘲弄,赫然闯入她的视线,他怎么会在这里?又为何如此狼狈?
二
那道身影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林秀兰的思绪,也劈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,牛仔裤上沾着泥点,头发凌乱,胡子拉碴,眼窝深陷,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。他弓着腰,手里拿着一个扫帚,正默默地清扫着会场一角的垃圾。
是陈海峰。
林秀兰的心脏猛地一缩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。台上的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宣读着她的事迹,掌声雷动。可她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,目光死死地锁住那个曾经在她生命中熠熠生辉,又瞬间熄灭的男人。
他竟然在这里,以一个清洁工的身份出现?那个曾经身价过亿,意气风发的陈海峰,如今为何落魄至此?
颁奖仪式结束,林秀兰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台。她礼貌地回应着祝贺,眼神却始终不离陈海峰的方向。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,抬起头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。
陈海峰的身体猛地一僵,手中的扫帚哐当一声掉落在地。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愕,迅速转变为羞愧和躲闪。他慌乱地低头,试图捡起扫帚,却又笨拙地将其碰倒。
“秀兰,怎么了?”王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,带着一丝不耐,“赶紧去后台休息,等会儿还有媒体采访呢。”
林秀兰没有理会王雷,她径直朝陈海峰的方向走去。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二十年前的旧梦上,痛苦与好奇交织。
“陈海峰。”她轻声唤道,声音有些沙哑。
他猛地抬起头,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写满了窘迫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
“你……怎么会在这里?”林秀兰看着他,语气复杂。
陈海峰苦笑一声,眼神黯淡:“我……我现在在这里工作。”他指了指身上的清洁工制服,自嘲地笑了笑,“没想到,会在这里遇到你。你……你现在真好,功成名就,荣誉加身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,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,只剩下岁月的磨砺和命运的嘲弄。
林秀兰的心情很复杂。没有想象中的报复快感,也没有幸灾乐祸。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。
“陈海峰,你……”她想问他这二十年发生了什么,想问他为何会沦落至此,但话到嘴边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秀兰,你认识他?”王雷走了过来,疑惑地打量着陈海峰,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。
陈海峰的身体又是一僵,他避开王雷的目光,低下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林秀兰深吸一口气,语气平静地说:“他是我的……老同学。”她没有说“初恋”,没有说“前男友”,只说了“老同学”。有些伤口,只有自己知道有多深。
王雷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两人,哼了一声:“老同学?我看这人怎么有点眼熟,好像在哪见过。”他皱着眉,似乎在努力回想。
陈海峰的脸色更白了,他紧张地搓着手。
“秀兰,我们走吧。”王雷拉了拉林秀兰的胳膊,语气不容置疑,“别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,掉了你的身份。”
“王雷!”林秀兰的脸色沉了下来。她可以忍受王雷的抱怨、指责,甚至他提出离婚,但她无法忍受他对一个落魄者的轻蔑。
“我没事,你先去后台等我。”林秀兰对王雷说道。
王雷还想说什么,但看到林秀兰坚决的眼神,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,嘴里依然嘟囔着什么。
待王雷走远,林秀兰才重新看向陈海峰。
“这些年,你都经历了什么?”她问道。
陈海峰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她,苦涩地笑了笑:“一言难尽。你现在这么好,我这副样子,真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出现。”
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林秀兰说,“坐下说吧。”
她指了指旁边休息区的椅子。陈海峰犹豫了一下,还是坐了下来,显得有些拘谨和不自在。
“千禧年之后,我确实赚了一些钱。”陈海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,“我以为我抓住了时代的脉搏,以为我无所不能。我开始盲目扩张,投资了很多不靠谱的项目。后来,互联网泡沫破裂,我又遭遇了合伙人的背叛,资金链断裂,公司一夜之间就垮了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:“所有的钱都赔光了,还欠了一屁股债。我的妻子……她受不了这种落差,带着孩子离开了。亲戚朋友都躲着我,我从一个亿万富翁,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穷光蛋。”
林秀兰听着,心里百感交集。二十年前,他为了钱抛弃她,二十年后,钱又让他一无所有。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?可她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。
“你现在……住在哪里?”林秀兰问道。
陈海峰的眼眶红了红,他低下头,声音更小了:“没有固定住所。白天在会场打扫卫生,晚上……晚上就找个公园长椅对付一宿。”
林秀兰心头一震。昔日意气风发的商业精英,竟然沦落到流落街头?她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,不是为了他,而是为了那段曾经纯粹的感情,就这样被金钱和岁月无情地摧毁。
“你吃饭了吗?”她问道。
陈海峰摇了摇头:“还没。”
林秀兰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,递给他:“去吃点东西吧。”
陈海峰看着那几张钞票,眼神复杂,他没有接,只是苦涩地笑了笑:“不用了,秀兰。我现在这样,没脸拿你的钱。你现在这么有成就,我为你高兴。”
“拿着吧。”林秀兰把钱塞到他手里,“就当是……老同学之间的一点心意。”
陈海峰的手颤抖着接过钱,眼眶彻底红了。他抬头看着林秀兰,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。
“秀兰,我……我当年对不起你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哭腔,“是我混蛋,是我猪狗不如。我被金钱蒙蔽了双眼,抛弃了你。我以为有了钱,就能拥有一切,可到头来,我什么都没有了,连最珍贵的东西都失去了。”
林秀兰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二十年的恨意,在这一刻,似乎随着他的落魄和忏悔,一点点消散了。她突然觉得,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伤痛,如今看来,也不过是岁月长河中的一粒沙。
“过去的事情,就让它过去吧。”林秀兰轻声说,语气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。她发现,她真的放下了。
“林秀兰!”王雷去而复返,脸色铁青。他显然去后台休息时,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。他愤怒地指着陈海峰,“我就说这人眼熟!他不是当年那个‘互联网新贵’陈海峰吗?就是那个抛弃了你的暴发户!”
王雷的声音很大,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。陈海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他下意识地想逃走。
“王雷,你住口!”林秀兰厉声呵斥。
“我为什么要住口?我还要问问你,林秀兰,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?你是不是故意来见他的?你是不是还对他余情未了?”王雷越说越激动,完全不顾场合。
林秀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屈辱。她可以接受王雷的指责,但不能接受他如此当众羞辱她,羞辱她的过去。
“王雷,请你注意你的言辞!”林秀兰的声音冰冷而坚定,“我今天来这里,是为了接受荣誉,不是为了听你在这里胡搅蛮缠,更不是为了让你在我的授勋仪式上,对我过去的伤口撒盐!”
“伤口?我看是旧情复燃吧!”王雷冷笑着,指着陈海峰,“一个流浪汉,一个清洁工,你还给他钱?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丈夫?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没离婚?!”
“既然你已经提出了离婚,那我们之间,也就不存在什么丈夫和妻子的关系了!”林秀兰终于爆发了,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句话,声音在空旷的会场里回荡,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决绝,“你不是想离婚吗?好,我成全你!等我这次任务结束,我们回去就办手续!”
王雷呆住了,他没想到林秀兰会如此决绝。他看着林秀兰冰冷的眼神,又看了看旁边羞愧欲死的陈海峰,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惧。他想挽回,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。
林秀兰没有再看王雷一眼,她转过头,对陈海峰说:“你拿着这些钱,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。明天上午十点,你在会场门口等我。”
陈海峰抬起头,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:“秀兰,你……”
“听我的。”林秀兰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说完,她便转身离去,留下呆若木鸡的王雷和满脸困惑的陈海峰。她的背影挺拔,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。
第二天,林秀兰在会场门口看到了陈海峰。他已经简单地收拾了一下,虽然衣服依然破旧,但至少干净了许多。
“秀兰,你找我有什么事?”陈海峰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“我帮你找了个地方住。”林秀兰拿出一串钥匙,“这是我在市区的一套小公寓,我平时不怎么住,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。里面有简单的生活用品,你先安顿下来。”
陈海峰愣住了,他没想到林秀兰会帮他到这种地步。
“秀兰,我……我不能要你的房子。”他推辞道,“我不能再欠你的了。”
“这是我的房子,我借给你住一段时间,不算你欠我的。”林秀兰说,“等你缓过来了,有了工作,再还我人情也不迟。”
她又递给他一张名片:“这是我一位老战友的联系方式。他退役后开了家物流公司,最近正在招人。你可以去试试看,他会照顾你。”
陈海峰看着林秀兰,眼中涌出泪水。二十年前,他抛弃了她,如今,在她功成名就之时,她却毫不计较地伸出了援手。
“秀兰,谢谢你……谢谢你!”陈海峰的声音哽咽着,他想说什么,却又说不出口。
“不用谢我。”林秀兰淡淡地说,“你好好生活,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。”
她看着陈海峰,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她不再是那个被抛弃的弱女子,也不是那个被婚姻困扰的疲惫女人。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,一个有能力帮助别人的强者。
几天后,林秀兰与王雷办理了离婚手续。没有争吵,没有眼泪,只有签字时,王雷颤抖的手,和林秀兰平静如水的目光。十八年的婚姻,就这样画上了句号。林秀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,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重担。
她回到了海岛,继续她的戍边生涯。只是,每当夜深人静时,她会想起陈海峰。她知道他已经去了老战友的公司上班,虽然只是个基层员工,但他很努力,也逐渐找回了生活的重心。
几个月后,陈海峰给她发了一条短信:“秀兰,谢谢你。我在这里工作得很好,也租了一个小房子。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。你对我的恩情,我会铭记在心。”
林秀兰看着短信,嘴角露出一丝微笑。她为他感到高兴。
又过了半年,林秀兰休假回到市区。她约陈海峰在一家咖啡馆见面。
陈海峰变了。他剪短了头发,刮干净了胡子,穿着一套合身的休闲服,虽然不是名牌,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。他的眼神不再躲闪,而是带着一种经历风雨后的沉稳和内敛。
“秀兰,你今天真漂亮。”陈海峰看着她,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和欣赏。
林秀兰笑了笑:“你看起来也很好。”
他们聊了很多,从各自这些年的经历,到对未来的规划。陈海峰讲述着他在物流公司从零开始的奋斗,讲述着他对互联网的全新理解。他不再是那个骄傲自大的暴发户,而是一个脚踏实地、历经磨难的普通人。
“秀兰,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陈海峰突然问道。
林秀兰点点头:“你问吧。”
“你……你和王雷,真的离婚了?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林秀兰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看着陈海峰,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。
“嗯,离了。”她平静地说,“我们之间的问题,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。离婚,或许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陈海峰沉默了,他看着窗外,眼神深邃。
“秀兰,我……”他转过头,看着她,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,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我现在一无所有,也没资格说什么。但是,如果……如果有一天,我能重新站起来,我能不能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,但林秀兰明白他的意思。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伤害她最深,如今又被命运磨平棱角的男人。她看到他眼中的真诚,也看到他经历风雨后的沉淀。
林秀兰没有立刻回答。她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,那是一种被理解,被珍视的感觉。这二十年,她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,活在婚姻的疲惫里。如今,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,去拥抱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“陈海峰。”林秀兰轻声说,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,却带着释然的笑容,“你不需要一无所有,也不需要拥有全世界。你只需要,拥有一个全新的,你自己。”
她伸出手,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。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,不再是当年养尊处优的细嫩,却让她感到无比的踏实。
“至于我们……”林秀兰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,“未来的路还很长,我们,可以慢慢走。”
咖啡馆里,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们身上,温暖而明亮。二十年的岁月,像一场漫长的潮汐,冲刷掉了恩怨,也沉淀下了真情。林秀兰知道,她的人生,才刚刚开始,而这一次,她将为自己而活,为那份迟来的情感,敞开心扉。情感的遗憾被弥补,内心的空白被填补,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春暖花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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