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外玩家热议“钟馗是谁”，《黑神话：钟馗》能否跨文化传播？
8月20日凌晨游戏科学发布黑神话系列第二部作品《黑神话：钟馗》首支CG先导预告片以来，这个不到2分钟的短片在B站的点击量已经超过1358万，引发海内外热议。不过，相比《西游记》改编的《黑神话：悟空》，《黑神话：钟馗》在国外玩家眼中可能算是更“冷门”的题材。不少博主自发科普“钟馗是谁”，还有人将其比喻为中国版“范海辛”（吸血鬼猎人）或《鬼灭之刃》（日本动漫）。
为什么是“钟馗”？游戏科学的解释是，新作意味着新的英雄，新的玩法，新的视觉，新的技术，新的故事；也意味着放开手脚，大胆尝试，不拘定法，从零开始。得益于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的成功，在日前落幕的科隆国际游戏展上，游戏科学的编织袋成为全场最热门的周边之一。有了“悟空”铺垫，以“钟馗”为主要角色的这款国产单机游戏，未来能否再次成功实现跨文化传播？
东西方文化中的“鬼”不同
《黑神话：钟馗》以中国民间传说中的著名角色“钟馗”为主要创意来源，在预告片中，钟馗以骑虎形象出现。游戏科学联合创始人、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美术总监杨奇曾在微博上表示，这与他的某次梦境有关：“梦见一个黑脸红胡子的怪人，牵着老虎，守在阳台。……我印象中钟馗并不骑虎，但梦醒后查考资料，方知明代画作里，骑虎的钟馗像竟不少见。”
展开剩余88%钟馗是道教俗神，专司打鬼驱邪，中国民间常挂钟馗神像辟邪除灾，从古至今都流传着“钟馗捉鬼”的典故传说。此外还有唐明皇病中梦见钟馗、钟馗嫁妹等传说故事。明清时期的神魔小说《钟馗全传》则写道，钟馗虽相貌丑陋，却才情横溢、刚正不阿。他在科举之途坎坷，因貌丑屡试不中，愤而撞死于金殿。死后冤魂得玉帝之命巡查冥司，遍历九大地狱，与十殿阎王会面，诛戮山魁、收捉蝙蝠等邪祟。后被阎君封为“平鬼大元帅”，前往万人县平定阴间重鬼之乱，获玉帝册封为神。
《黑神话：钟馗》预告片首发
如何向外国玩家科普“钟馗是谁”？有中国玩家以“中国版范海辛”或“中国版康斯坦丁”（美国DC漫画旗下反英雄）向老外科普，但也有人指出钟馗不只捉鬼，还是有编制的“地府公务员”，难以在西方神话中找到对应角色。
“西方文学、西方神话中的确没有能类比钟馗的形象”，上海翻译家协会常务理事黄福海认为，这与东西方文化中对神鬼的概念有重要区别有关。“西方神话里鬼和人是两分法的，说到ghost（鬼），通常都是恶的、害人的，而在中国神话里，人与鬼的善恶有多元辩证，为人打鬼驱邪的钟馗本身也是鬼，这可能与西方人理解的鬼有很大区别。”
他注意到，《黑神话：钟馗》预告片场景发生在云雾缭绕的深山里。正如有学者提出，由于中国是一个大陆国家，中国的神话大都与山有关，《西游记》里取经师徒四人一路途经一座座山，妖怪也住在不同的山洞里。而古希腊神话、英国神话等西方神话的共同特点是与海有关，妖怪也出现在海上。比如《奥德赛》中，英雄奥德修斯在海上漂泊十年，在一个个海岛上遇到妖怪，包括海洋中唱歌迷惑水手的塞壬女妖，但等他回到故乡后便安全了，不再有妖怪出现。
游戏科学官宣新作《黑神话：钟馗》
中国妖魔鬼怪的来源、分类更细，和人一样存在于土地上。特别是到《聊斋志异》中，“花妖狐魅，多具人情”，大大丰富了鬼的两面性。“不管钟馗在游戏中是否翻译成ghost，但相信精彩的中国故事会让西方人大开眼界，也会拓展西方人对鬼的概念和范畴的理解。”黄福海认为，钟馗没有像《西游记》这样的经典文本依托，在西方从来没有被广泛介绍过，但这并不影响这是一个好的游戏选题。“的确有一些东方形象西方人难以把握，比如林黛玉，西方人难以理解她受制于礼教无法大胆追求爱情的矛盾。但钟馗的形象善恶鲜明、爱憎分明，西方文化中也有鬼和阴间的概念，钟馗斩妖除魔、帮助人类，他的故事所具有的善恶观也是西方人容易理解的。”
为什么是“钟馗”？
《黑神话：钟馗》首次曝光是在北京时间8月20日凌晨的科隆游戏展开幕之夜上，这一新作预告片压轴登场，迅速成为业界焦点。2023年科隆游戏展上，游戏科学团队开发的首个“国产3A大作”《黑神话：悟空》一举拿下最佳视觉大奖，成功点燃海外关注。今年游戏科学确认参展科隆时，很多玩家猜测是否会借此放出“大料”，只不过此前的猜测方向是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的DLC（后续可下载内容），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更重磅的消息。
科隆游戏展现场，钟菡摄
从游戏科学的介绍中，能看到对钟馗这种善恶分明性格的刻画：“世上何尝有鬼？妖魔皆从心生。台下魑魅台上仙，好煞两副面！门内一滩子糊涂账，门外哪个喊青天？日月朝暮空空悬，凭谁掌那生死权。不顺人情不合道，不争功名不趋炎。提剑也，提剑也，要把这清浊辨！”
正如游戏博主“17173妖气山”在解读“为什么是钟馗”时说，“悟空代表的是阳，是秩序的破坏者；钟馗就代表着阴，是秩序的审判者，他的叙事必然是内敛的、充满挣扎与思辨的。悟空问的是谁有资格定义妖，钟馗问的则是谁有资格定义鬼，一个问天，一个问地，一个探讨力量的边界，一个探讨规则的公正，虽然是两套全然不同的逻辑，但都有很强的黑神话的气质。”
尽管“钟馗”这一形象广为人所知，但比起西游题材，大众对于钟馗的传说故事及其演变，并没有特别广泛的共识。有玩家说：“我真的很少看到钟馗做主角的动漫游戏，电视剧、电影都不多。”因此，不少玩家对钟馗这一题材表现出极大的期待——“游科这回又带了个好头，希望火了之后，有更多人关注中国传统神话里的其他人物，而不是抱着悟空、哪吒、二郎神死磕到底”。
还有网友认为，《黑神话：钟馗》也将掀起一波钟馗文化解析的热潮，“钟馗和悟空相比，只是家喻户晓的名字而已，大多数人不知道钟馗具体的故事，能让更多人对传统文化有具体了解和解析是好事，也更期待后续的作品。”在网友看来，由于钟馗的故事相对“不那么火”，反而对很多玩家，包括海外玩家来说是一个有新鲜感的新故事，“也提供了很广阔的想象空间”。
在预告片的评论区，安徽黄山徽州区岩寺镇的网友，当场“安利”了当地每年端午“跳钟馗”的习俗，“游科可以来采风调查了，杭州离得也近”。
科隆游戏展现场，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的角色模型，钟菡摄
黄福海认为，从营销角度，延续前作可能会带来边际递减效应，而选择与前作对抗的主题，进入新领域是一个更聪明的选择。《黑神话：悟空》让外国玩家主动去补习《西游记》的故事，而随着《钟馗》的公布，也可以促使他们去了解中国民间神话。
黑神话编织袋海外出圈
去年8月20日是《黑神话：悟空》正式上线的日子，今年科隆游戏展开幕之夜刚好在8月20日举办，颇有一种“双节合璧”的意味。无怪乎游戏科学团队会选择在这一节点官宣新作。不过，在科隆游戏展现场，游戏科学的展台可谓“深藏不露”，它并没有在科隆会展中心的6、7、8、9四个大场馆，而是在5.1馆，也就是展会周边馆的角色扮演区。
今年科隆游戏展被业内誉为“中国时间”，不仅中国厂商参与数量创新高，在展台搭建上也投入颇大，甚至比海外展商还要亮眼。《原神》《王者荣耀：世界》《明日方舟：终末地》等国产游戏都在会展中心的通道里有巨幅海报，上面标注场馆信息，方便玩家前往，而游戏科学不仅展台小，会展中心里也看不到任何海报指引，全靠粉丝自行寻路。
科隆游戏展，钟菡摄
这样一个国产顶流IP，为何会放置在角色扮演区？“游戏科学这次其实是以赞助商的方式出现，保持神秘，但是为玩家设立了一个打卡点。”科隆国际游戏展中国区负责人潘容介绍，科隆国际游戏展是一个注重线下体验的展会。由于今年《黑神话：钟馗》仅是首次曝光，还无法到现场来做实机体验。但从玩家角度出发，主办方和厂商一起约定以赞助商的形式参展。“作品在线上露出后，玩家一定会慕名而来，需要在线下有一个让大家互动和感知的地方。这样既是对玩家的尊重，也可以增加IP黏性。”
《黑神话：钟馗》首度曝光是在开幕前一天晚上，在这之前，游戏科学的展台是彻底封闭的，直到预告片曝光后才打开。记者在现场看到，游戏科学展台布置非常简洁明了，绘着游戏壁画的背景墙上悬挂着两个电视，分别播放《黑神话：悟空》与《黑神话：钟馗》的预告片，中央的几个玻璃展柜里陈设有《黑神话：悟空》里的各个角色模型，供粉丝打卡拍照。现场还有一个物料领取点，关注账号可领取巨型编织袋、海报和扇子。
科隆游戏展的游戏科学展台，钟菡摄
这款编织袋也是全场存在感最强的物料之一，在各个场馆都能看到背着游戏科学袋子的玩家，很多人背着它走上城市街头。在当地知名景点科隆大教堂的观光游客里，在市区公交站点的等候人群中，甚至路边飞驰而过的自行车上，都能看到这款袋子的身影。有人称，在海外主流游戏圈，游戏科学已经上了“主桌”。在科隆，《黑神话：悟空》酒香不怕巷子深，作为一款已经打开海外知名度和认知度的IP，众多玩家成为自来水。
除了海外玩家，来参展的中国游戏厂商也会情不自禁谈到《黑神话：悟空》，尤其是做中国传统文化IP作品的厂商，它的海外成功给了他们信心，也让他们感受到中国元素的游戏在海外不是障碍，而是一种特色。有业内人士指出，过去二三十年的主机游戏都是以西方神话故事、西方文化审美为主，当出现全新中国文化的好内容时，全球目光自然会聚焦于此。他们同样看好《黑神话：钟馗》的前景。
记者看到，游戏科学在科隆展现场发放的袋子上，用毛笔字体印着“游戏科学”四个大字，以及一句话，中文为“人生不止游戏，切记保重身体”，英文是“Life isn’t just a game to beat,your health is the ultimate feat”，两种语言的文本都做到了押韵。有趣的是，中英文的意思并不完全对应。在黄福海看来，恰恰是这种不完全对应能带来中英文文本和而不同、各美其美的效果，从中也可以窥见游戏科学团队在跨文化传播上的成功之处。“从学术角度，当然有严谨的翻译方式，但电影、游戏受众并不在乎这些，游戏文本翻译目的是能在西方有更好的传播，能让海外观众接受就是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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